上不完的破班

【卫聂】立春

[从此雪消风自软 梅花合让柳条新]

卫庄来到鬼谷时，正是立春时节，冬天的寒意还未消退，山林间已有坚韧的树木抽出点点绿芽。

盖聂便立在林间，穿着一身薄衫，袖子卷到手肘处，露出一截劲瘦的小臂。他身后背着一个竹篓，里面装着不少野菜，而现在，他正在挖此行的最终目标——萝卜。

盖聂做事总是很认真，挖萝卜也一样，所以他没有注意到，不远处的山坡上，一双眼睛在静静的注视着他。

盖聂？

卫庄目光里满是探究，他今后唯一的对手，就是这个一天到晚忙碌在山野田间的少年？自他来鬼谷这三天，盖聂连剑都没摸过一次，反而一天到晚在厨房和菜园里忙活。

对方那一身沉静宁和的模样，一点都不像是传言中高深莫测无人能与之争锋的鬼谷弟子，反倒像极了普通的农家少年，下一秒就能扛起锄头种地的那种。

这让卫庄很是气闷，这样的人是我卫庄的师哥？说出去都丢我的人，是我拜错了师？还是师父看走了眼？

腹诽了半天，卫庄决定来打探一下这位师哥的虚实。今天他从一大早就悄悄跟在盖聂身后，摘野菜他忍了，晒稻谷他也忍了，现在！他开始挖萝卜了！挖萝卜！

卫庄心头的火蹭地一下窜了上来，他有种被欺骗了的感觉，找了三个月才找到鬼谷子的踪迹，又通过大大小小无数试炼，终于拜入鬼谷门下，踌躇满志正准备刻苦修习改变天下呢，而他的同门，他的对手，是这么一个种田娃？

卫庄不能忍，他从山坡上纵身跃下，足尖轻点，空中几个腾挪就到了盖聂身边，先前在韩国他是有自己武学师父的，自小习武，底子打的很是不错。堪堪落地时，他腰身扭转，衣袍在空中翻成了朵花，随即稳稳落在地上。

“小庄？”盖聂抬起头，鼻尖被冻得发红，不明所以地看着他，“你也来挖萝卜么？”

挖什么萝卜！鬼谷弟子课业就是挖萝卜么！

“师哥。”卫庄越是生气，语调就越缓慢，师哥这两个字，被他拖出长长的尾音，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味道。

“我初入鬼谷，有件事想请教师哥。”卫庄勾出一抹嘲讽的笑，扫过他手中的萝卜，“鬼谷弟子就是这么修习的么？”

“修习？”盖聂眼里带着几分茫然，顺着卫庄的目光移到萝卜上，“这个季节适合吃萝卜罢了。”

不成想，卫庄趁他说话时，却是抬腿横扫而来，盖聂只好把手中的萝卜抛上天，身子向后一弯，堪堪躲过卫庄的偷袭，此刻萝卜落下来，又被他稳稳接在了手中。

任谁被这么挑衅都会有些不满，盖聂站定，皱眉看向自己的师弟，正要开口质问，对方的下一招又逼到了他身边。

卫庄可不想给他开口的机会，他这几天被师父安排好了住处就晾在一边，别说授课了，面都没见过几次，他迫切地想要知道，鬼谷究竟是否如外界传言一般高深，还是——徒有虚名！

不怪卫庄这么怀疑，实在是鬼谷的院落颇为寒酸，师父玄玄乎乎像个江湖骗子，师哥呆头呆脑像个乡下小子，和少年人心中向往的求学之地，差距过于大了。

盖聂却不懂新来的小师弟心中的愤懑，对方没用武器，但拳拳脚脚这么一顿下来，他也渐渐打出了几分火气，终于在卫庄又一拳打到他身前时，盖聂扣住卫庄的拳头，一个弯折，足尖一转，侧过身子给卫庄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过肩摔。

卫庄躺在地上时，整个人都还是懵的，自己就这么被摔过来了？他自小习武，同龄人中也少有敌手，一向非常自豪的“残影十二式”拳法，就这么轻轻松松被盖聂破解了？

看着师弟躺在地上不说话，盖聂心里的火气消了不少，也有些担心，自己不会把他摔坏了吧。

“你没事吧？”

“你怎么做到的？”

两个人同时开口，倒是把之前紧张的气氛都打散了。

卫庄半坐起来，打量着盖聂欣长的身形，目光钉在他身上，“你方才是怎么做到的。”

盖聂理了理思维，才和卫庄的脑电波合在同一条线上，回顾了下刚才两人的过招，“你的招式的确非常凌厉，连招也十分精妙，只是力气方面似乎有所欠缺，师父曾说过，一力降十会，武艺固然重要，但也要注重力量的锻炼。”

力量么？卫庄又陷入深思中，盖聂不知道，今天的一席话，会让他在十多年后，收获一个身材壮硕的超大号师弟。

当然，这都是后话了。

“而且……”盖聂蹲下身，看着卫庄的手臂，他指尖在卫庄的大臂的轻轻一按，卫庄瞬间一个激灵，抬起头目光不善地盯着盖聂。

盖聂却无视他要吃人的眼神，“你最近，是否练剑时间过长了。”

“你想说什么？”卫庄的声音冷到了骨子里。

盖聂并不了解师弟的过去，毕竟，他们也仅仅认识了三天而已，但他能感受到对方的紧张，并不是情感上的紧张，而是心里的。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追着他，逼迫他快些，更快些成长起来。这几日他路经卫庄的院子，总是能看到对方在练剑，再练剑，一个简单的挥砍，他能练一整天。他似乎不准备留给自己一丝一毫的休息时间。

诚然，努力是个很好的特质，但这样压迫自己的方式，连盖聂都能看出不对，也难怪师父要自己多照顾师弟，帮他静下心来。

“方式不对，不仅对修习毫无益处，反倒会有所损伤……”

“不用你来教我。”卫庄站起身，倨傲的抬起头。

他清楚自己在干什么，该干什么，但他就是忍不住地焦躁。这些天，只要一闭上眼睛，他就能想起卫家上下被屠戮的模样，再一睁眼，他也成了那些仓皇逃窜的老少之一，一个不慎，被敌人的利刃划破喉咙，鲜血淌了一地。他想挣扎爬起，却提不起力气，想求救，却深知不会有来救他。

那场景太过真实，恍惚间他自己都觉得，或许他尸身早已凉透，现在不过是一缕孤魂而已。这让卫庄由衷地感到恐惧。

尤其是，这场景，很可能成为现实。

卫庄握紧拳头，不可能的，我当是执剑者，我当是掌控者。

他迫切的追寻力量，现在，只有这能个给他安全感。

“小庄。”他想走，却被盖聂扣住了手腕，“这里是鬼谷。”

“所以？”卫庄挑眉看他。

“鬼谷弟子，是注定要改变天下命运的人。”盖聂想说点什么，但搜肠刮肚，也只能想起平日师父常念叨的这句话。

“我自然知道。”卫庄甩开他的手，兀自离开，却听身后盖聂说道:“鬼谷位置隐秘，山林间有迷阵机关，轻易不会有人进来。”

“轻易？”卫庄勾起嘴角，带着一摸嘲讽。

那厢盖聂又开口:“擅入鬼谷者，就是与鬼谷为敌， 我和师父都不会答应。”

卫庄停下脚步，瞟了眼手拎萝卜，一脸认真的盖聂，“无聊。”

当晚，卫庄的晚餐是一张饼，上面摊着一层厚厚的萝卜丝。

“这是什么？”卫庄眯着眼问送菜的师哥。

“春饼。”

“春饼？”

“春至要吃春饼，也叫‘咬春’，”盖聂一本正经地解释，“代表冬去春来，过去的一切都是去年的事了，新一年的春天到了。”

“哼。”卫庄不置可否，大口咬下了春饼。

……味道还不错。

（初中开始磕，现在大学都毕业了，迟来的党费。渣文笔请多包涵。）